银羽黑狐

千里冰封雪,万载不长眠。

失心者【4】

#因为是中篇文,可能会有些占tag#


         终于记起发间玫瑰的香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瓦尔莱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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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  曾经

       “今天是骰子、扑克、塔罗牌?又或者麻将?”避过小丑的冲刺,闪过鹿头的锁链,绕到厂长的背后,顺便跟随手扔了个蛛网的蜘蛛挥了挥爪刃,少年模样的绅士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将面具挂到头侧,顺便捋捋头发——虽说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,而后才向消停下来的各位问道。


  “都行吧?”鹿头挠挠脑袋,憨厚笑笑。


  “行了班恩,杰克不加入,最会玩的就是你了,还装什么。”里奥用力拍了拍班恩的后背,杰克站在一旁,借着雾气的遮掩默不作声离他们远了些。


  班恩却早已习惯了这种力道,他晃晃脖子上的鹿头,有些不自在地将它取了下来,露出一张年轻而正气的脸。


  他看着手中的鹿头,眼中溢出一点悲伤。


  于是原本避开的绅士叹了口气,再次担任起转移话题的职责,用左手爪刃勾起蜘蛛的义肢举了举:“昨天那场是我的,今天这场我是替瓦尔莱塔进行的,所以她也不参加竞争了?”


  “比冲刺算了,谁先到家算谁的。”裘克懒洋洋打了个呵欠,也不在意其他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,扯扯嘴角露出一口雪白的鲨鱼牙:“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,赶快决定。”


  “就骰子如何?”班恩憨笑着,他这张脸真是非常有欺骗性,像是深山里走出来的淳朴少年,简称二愣子。


  但是……人品这种事,的确是不可抗力。


  “咳,我们走吧。”绅士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,要不是他还能在纸牌上用经验挽回些许局面,想必如今的班恩早就在这方面独步天下了。


  带着瓦尔莱塔向住宅走去,全然无视身后吵吵嚷嚷,在讨论用什么方式决定今晚游戏者的三个。杰克侧过头:“今天想吃什么?我出去买。”


  “欸?可以吗?”瓦尔莱塔前两只义肢微微蜷缩了一下,差点绊倒自己,看到绅士微笑点头的样子,这才思索一会,细数:“嗯,裘克喜欢的土豆,班恩喜欢的牧草,里奥喜欢的牛排,对,还有牛奶也要喝完了,但是杰克,时间被固定的我们应该没有办法再长高了,你......”


  “土豆可以,牧草还是不要端上餐桌,我会带一些油麦菜回来,牛排可以,牛奶...不用了。”二十九岁的杰克至少是190以上,但是当躯壳被固定在最为巅峰的二十岁时,缩水了不少的身高成了永远的痛——即使依旧是庄园里最高的。


  连续喝了两个月牛奶都没有让身高再变动一公分,也是非常绝望的事,但既然已经无力反抗那就不要再挣扎了——毕竟他非常讨厌牛奶的味道,最好还是换回红酒。


  “瓦尔莱塔,你呢?”看到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,杰克突然开口。


  “啊?我怎么了?”蜘蛛茫然又无辜的歪歪脑袋。


  “你喜欢的食物啊。”总是这样,可以随口说出所有同伴喜欢的食物,却闭口不提自己喜欢的,深埋在骨子里的自卑无时无刻不显露着存在,如同横置于心间的利刃,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撕裂出痛苦的伤痕。


  “我、我没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呢。”瓦尔莱塔更加拘谨了,她低下头快步向前走去:“杰克,超市就快开门,你该出发了,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,不是吗?”


  “啊呀。”隐匿在雾气中的身形快速移动到蜘蛛前方,匆匆忙忙的蜘蛛自然而然撞了上来,少年红眸微眯,掩去一抹笑意,故意发出了一声惊呼。


  “杰克!你没事吧!?”瓦尔莱塔慌忙向后退了几步,根本不敢抬头看,声音慌张而又低落:“对、对不起。”


  这家伙啊。


  清澈的红眸稍微浑浊了一瞬,神情有些不对的杰克垂眸看着她那在求生者眼中恐怖狰狞的身体,一丝丝杀意从心底蔓延而上,爪刃微动,但最终还是渐渐平息下去。


  他蹲下身,微笑,精致白皙的右手拉开蜘蛛头顶上层层叠叠的兜帽,不顾她的挣扎取下面具,任凭义肢尖端蹭过脸侧,在眼角下方开出一道血痕。


  “杰克...”她颤抖着乞求,却再不敢动弹义肢。


  她呼唤的存在充耳不闻,右手制住其的同时,用嘴咬开左手的机关,将爪刃抛在下方,耐心去解蜘蛛那繁复可怖的面具。


  艳丽妖娆的容颜暴露在晨曦的光线下,苍白到病态,一头浅金色卷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,近似于银白。


  在面具揭下的瞬间,冰凉柔软的手捂住她的双眼,避免久未见到阳光的眼眸被光线灼伤。巨大的身躯停止颤抖,掌心传来痒痒的触感,柔软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扫过,嘶哑破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:“杰克——”


 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埋怨,也没有再动弹过尖端染血的义肢。


  杰克深深吐出一口气,眼角下方有温热的液体划过,也许看起来像是一道血泪。


  向前倾身,给她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轻吻——在发丝上。


  杰克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了令人颤栗的杀意:“瓦尔莱塔,别那么软弱。”


  ——别那么软弱,我们不会抛弃你,因为失去彼此的我们,都无处可去。


  班恩,裘克,里奥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,看着这一幕,悄无声息。


  “瓦尔莱塔,今天一起出门。”是肯定句,而不是疑问句。


  “不!”蜘蛛巨大的身体踉跄后退了几步,与恐怖身体完全不搭的妖娆面容浮现一抹恐惧。“别、别让我出去!”


  杰克弯腰捡起地上冰冷的爪刃,重新套在左手上,用机关卡住,爪刃尖端灵活敲敲蜘蛛背上的丝线滚轴,意思不言而喻。


  现在的蜘蛛,与初见之时已经完全不同。


  初到庄园,她穿着缝得破破烂烂的布,青棕交错,庞大的身躯总有一部分露在外面,尤其是关节交接处的缝合口,线脚粗糙到不忍直视,像是废弃垃圾场被人捡回来的破败娃娃。


  但即使是这样的她,依旧高高昂着戴有面具的头颅,如同舞台上骄傲的公主——我名瓦尔莱塔,是一个演员,你们,要看我的表演吗?用生命作为门票。


  无所谓,无所畏。


  没有害怕的东西,没有珍重的东西,没有值得在意的东西,她一无所有,自然无所畏惧,哪怕面对世间所有侮辱与恶意。


  可悲的女人,绝望的怪物。绅士那时候想,于是出于怜悯送了她一枝玫瑰。


  鲜艳炽烈的花朵成为青棕之间唯一的亮色,她愣在那里,而杰克微笑着打了招呼,而后离去。


  他并不知道,那支玫瑰对蜘蛛而言不仅仅是衣着之间的点缀,更是她深沉夜幕中唯一的星辰。


  事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,蜘蛛不再对其他监管者昂起头,反而显得有些拘谨局促,动作之间也慌慌张张的。


  杰克注意到了,然而没时间在意,和里奥、班恩、裘克的谋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,坏消息却接踵而至:


  新来的蜘蛛是被侦探亲手救下带回来的。


  侦探似乎察觉了什么。


  蜘蛛在巡逻。


  她很强。


  ——动手,不能再等。记住,裘克冲刺先走,班恩呼应,用锁链带我出去,里奥拖延时间,用傀儡交替。


 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,却小瞧了侦探的控制欲。


  ——他早就在所有监管者的武器上做了手脚,刚刚照面,只是露出动手的意愿,一瞬间掠过身体的电流就让几名监管者瞬间麻痹,局面反转。


  “杰克,是你带头的吧?”他走到杰克面前,靠在墙壁上试图解开爪刃的少年停了下来——爪刃的机关不知何时已经卡死。


  命运可以预见。


  “嘭——”他按下手中的按钮,面容戏谑而兴奋,与做出的口型同步的,是仍在挣扎的杰克爪刃处传来的爆炸声。


  眼前一黑,剧烈的痛苦延迟在麻木之后,左手连带腰侧支离破碎,鲜血顷刻间染红地面。


  “好好品尝死亡的味道。”他的语气里带了些可惜:“我的绅士。”


  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有些模糊的视野里捕捉到侦探转身的动作。杰克有些艰难地笑笑,借着墙壁的力扑上去,用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右手扣住他的喉咙。


  无论是电流还是爆炸,他都紧贴着墙壁,未曾倒下。


  也许优雅死去是绅士的气度,但那绝不是恶魔的法则。


  精致莹润的指甲粘连着着血肉被掀开,半只手掌生生插进了对方喉咙之中,撕开了血管。这的确是以人类力道能做到的事。


  手掌下微热的鲜血喷涌而出,侦探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声,双眼暴凸,青筋毕露,表情逐渐凝固在得意和惊恐交织之间。手中的遥控器掉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“咔嚓”声。


  名为杰克的监管者拖着残破不全的身体站在房间中央,脸上的面具破碎了一半,隐约可见映满猩红的瞳,和畅快淋漓的笑。


  门外蜘蛛行进带来的“沙沙”响动在嗡鸣的耳边清晰可闻,由远及近。窗外锁链破空声却更快一筹。


  杰克冲刚刚爬起来晃着脑袋的里奥摇摇手,示意扶他一把,而后在里奥靠近时侧身变换角度,咯着血吐出了进入庄园以来第一句,也可能是最后一句话,低沉坚定:“走。”


  合身撞上里奥坚硬的身躯,还有些残余眩晕的他完全没有防备,不由自主往前冲了几步,恰好被破窗而来的锁链钳住右肩,在蜘蛛破门而入的同时,巨大的身躯撞破窗框,消失在茫茫林海。


  杰克则是因为反冲力向后撞上墙壁,再次加重伤势,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,挣扎着大口大口呕血。


  ——蜘蛛这么久没来,十有八九是去拆了傀儡,他再挨上一下锁链恐怕也就剩下一口气了,不如将机会留给里奥。


  渐渐模糊不清的意识还在艰涩运转着,会怎么死?被蜘蛛的义肢戳成筛子?或者被蛛丝裹起来慢慢融化?直接被丝茧缠绕到窒息?又或者放在这里慢慢把血流尽?


  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。


  作为一个杀人鬼,总要做好该有的觉悟。


  ——embrace death.


  ——拥抱死亡。


  冰冷袭上身体,隐约间听见一句破碎而底哑的轻叹:“对不起。”


  杀戮之前会道歉吗?弱者的习惯。


  失去意识之前,绅士这么想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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